中国原文化部和国家旅游局的合并，有助于文化和旅游业态的融合；但二者合并不等于文旅就自然地融合了，还要做出艰苦的努力；最关键的是要找准二者的方位和融合的切入点。名山大川大都既有自然景观，又有人文内涵。这是文旅融合的最佳切入点之一。如何深挖自然景观中的人文内涵并巧加利用，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重要课题。本文旨在探讨如何让祖国的名山大川与国外的互动起来，发挥其在疫情期间及后疫情时代传播中华文化、讲好中国故事的作用。

人类文明离不开山水

人类文明离不开水。农耕文明如此，草原文明亦然，海洋文明何尝不是？“仁者乐山，智者乐水”“逐水草而居，顺天时而动”和“海纳百川，有容乃大”，是也。

请试想一下：世界五大文明古国[1]——巴比伦、埃及、印度、中国和希腊，哪一个离开过水？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孕育了古巴比伦文明，尼罗河养育了古埃及，恒河和印度河哺育了古印度（南亚），爱琴海滋润了古希腊暨欧洲文明，中华文明从黄河和长江流域走来。

人类文明也离不开山。人类大都“靠山吃山”，早期人类更是如此。大山岩石壁画记录着人类文明的足迹。法国拉斯科洞窟壁画、西班牙阿尔塔米拉洞穴壁画、非洲塔希里壁画、莫桑比克壁画和南美洲卡皮瓦拉山岩石壁画等，无不记录着人类童年的歌声，哪个文明不与大山有关？

中国远古暨晚期岩壁画和石窟造像等，更是不胜枚举。广西花山岩壁画、河南具茨山岩画，阴山岩画、黑山岩画、金山（阿尔泰山）岩画和新疆及青海等区域的岩壁画等，均为古代中华文明的印记。

中国可追述历史的山岩壁画与石窟造像，比比皆是：山西大同云冈石窟、河南洛阳龙门石窟、甘肃天水麦积山石窟和敦煌莫高窟，重庆大足石刻和四川乐山大佛石刻等，无不出自名山，或因石窟、石刻而使大山名世。

泰山、黄山、五台山、峨眉山、三清山和武夷山等，哪座山不与文化相连，哪座山不拥有壮美而丰富的自然和人文景观？

山，承载着人类文明之精；水，凝聚着人类文明之华。山水伴随着人类的生存与繁衍，山水推动着人类社会的进步与发展。

以名山大川为抓手，开展中外文旅交流与对话，是一种超越意识形态、超越社会制度、跨越尊卑与高下的易为各方接受的交流形式。在疫情期间可以开展线上（网上）交流，疫情过后则可进行实体交流，即人与人直接交流。在交流中既可传播中华文化、讲述中国故事，又可倾听他国声音、吸纳域外优秀文化，多全其美，何乐不为？

著名山川多与人文相关联

世界名山大川多多，且各具特色。名山大川大都拥有美丽的自然景观和丰富的人文内涵。每座名山、每条大河，无不承载着古老的人文内涵与神话传说。

泰山的皇帝封禅，华山的观棋烂柯、武夷山的朱熹讲学、五台山文殊道场和峨眉山的诗仙听琴等，无不令人神往；奥林匹斯山的天神宙斯家族，阿尔卑斯山少女峰的传说，高加索山上普罗米修斯的受难，还有阿帕拉契的春天[2]和乞力马扎罗的雪[3]等，也无不令人神往。

大禹治水的黄河、屈原以身殉国的汨罗江、女神出没的洛水和浔阳江畔的琵琶声等，无不体现出中华儿女的精神价值和审美情趣；还有域外的蓝色多瑙河、浪漫的塞纳河、深沉的莱茵河、静静的顿河[4]、野狼出没的台伯河[5]；伏尔加河上的清风[6]，密西西比河上的生活[7]、恒河的圣水和尼罗河惨案[8]等，也令人好奇，且充满遐想。

各国的名山大川都已人格化、人性化和人文化了。挖掘各国山川的人文内涵，开展世界山川对话，是一种良好的文旅融合与交流方式。山川对话其实就是人文对话。我们在讲述中国故事的同时，也能够倾听他国声音，欣赏他国故事。

（一）中国名山大川众多

中国地域辽阔，山川众多，地形地貌复杂多变。有的四季如春，有的终年积雪；有的郁郁葱葱，有的黄沙蔽野……

中国名山当首推“五岳”，即东岳泰山、西岳华山、南岳衡山、中岳嵩山和北岳恒山。五岳分布在中华大地的东、西、南、北、中五大区域。但中国的名山绝不限于五岳，还有峨眉山、武夷山、长白山（与朝鲜共有）、五台山、三清山、九华山、阿尔泰山和喜马拉雅山（与他国共享）等。其中，有的被列为《世界自然遗产名录》，有的则被列入《世界自然和文化双遗产名录》。

中国有多条大江大河。最著名的当属长江和黄河。黄河被誉为中华民族的“摇篮”；长江流域也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。这两条江河及其支流，有着说不尽道不完的传奇故事。

中国有珠江、闽江、嫩江、赣江、澜沧江（与多国共有）、松花江、黑龙江（与俄罗斯共享）和雅鲁赞布江，还有淮河、海河、辽河、大运河（人工）和额尔古纳河等。有些大江大河归中国独有，有的则与他国共享。这些也为我国开展对外文旅交流与互动提供了丰富的素材。

（二）世界名山大川各具特色

世界上像中国独有如此众多名山大川的单一国家并不很多，大多山川由两国或多国共有共享。它们都是与我国开展双边或多边交流与对话的对象。

欧洲的名山有阿尔卑斯山、比利牛斯山、乌拉尔山和大高加索山脉等；还有许多小山，因拥有丰富的人文内涵，而闻名于世。例如希腊的奥林匹斯山，因神话而为世人所知。

欧洲有多条著名河流，如多瑙河、莱茵河、塞纳河、伏尔加河、易北河和泰晤士河等。它们都具有美丽的自然景观和丰富的人文景观。

非洲的著名山脉有北部的阿特拉斯山脉（马格里布国家共有），南部的德拉肯斯山；南非的桌山虽小，但因其风景独特而为游人青睐；东部的乞力马扎罗山、肯尼亚山和埃塞俄比亚山脉等，均为世人所知。

除了尼罗河外，非洲著名河流还有刚果河、赞比西和尼日尔河等，东非大峡谷和尼亚加拉瀑布等更为世人神往。

美洲主要有安第斯山脉、落基山脉和阿巴拉契亚山脉等；著名河流有世界第一大河亚马逊河，第四大河流密西西比河和圣劳伦斯河等。

所有上述，但不局限于上述的名山大川，都是实行文旅融合、开展世界山川对话与互动的对象。我们要巧加利用，讲好中国故事。

开展山川对话，讲好中国故事

突如其来的新冠病毒给世界各国带来了巨大的灾难，各行各业都受其影响，旅游业是最大的受害者之一。但疫情终将过去，人类终会回归正轨。如何进一步推进文旅融合，搞好后疫情时代的对外文旅交流，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重要课题。我们对此要预做准备，做好调研工作。

如前所述，推进文旅融合、深入开展对外文旅交流，要找准方位与切合点，而此切合点当首推世界各国的名山大川，因为名山大川大都既拥有自然景观，又具有人文内涵。有鉴于此，开展中外名山大川对话，举办山川文化论坛是最佳举措之一。

开展“山川对话”，说到底就是人与人的对话，是人通过山川这两个中介物和抓手，开展人文交流。这种交流形式多样、内容丰富；既可是双边的，亦可是多边的；既可是经济层面的，也可是文化层面的；既可以是艺术的，也可是文学的；既可是高雅的，也可是通俗的。总之，为达目的可以不拘形式，不设上限；可以根据客观条件和现实需要，来确定“山川对话”主题、内容、形式和活动范围。

首先，似可举办《世界五大文明古国山川对话·ADialogueAmongtheMountainsandRiversoftheFiveAncientCivilizations》，旨在重振埃及、古巴比伦（地区）、印度、中国和希腊当代人的民族自尊心、自信心和自豪感，从而激发出上述国家和区域的当代人在建设民族家园中的创新精神，增进中国同上述国家和人民之间的相互了解和友好关系。

上述前四国（地区）均属于大河文明，最初多以农耕经济为基本形态，或曰“农耕文明”。“农耕文化（文明）发源在河流灌溉的平原……可以自给自足，无事外求，并必继续一地，反复不舍，因此为静定的，保守的……农耕民族与其耕地相联系，胶著而不能移，生于斯，长于斯，老于斯，祖宗子孙世代坟墓安于斯。故彼之心中不求空间之扩张，唯望时间之绵延。[9]。”希腊则属于海洋文明，或曰商业文明。“商业文化（文明）发源在滨海地带以及近海之岛屿。……商业起于内不足，内不足需要向外寻求，因此而为流动的，进取的[10]。”举办上述五国的“山川对话”，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传统“农耕文明”和传统“海洋文明/商业文明”的对话，别有意义，引发思考。

上述五国（地区）的先民曾经创造了令人骄傲的灿烂文化，而山川（海洋）在文化/文明的形成与发展过程中，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。山川依旧在，子孙应继承。深入挖掘山川（海洋）的人文内涵，激发子孙后代的创新精神，使“五大文明”薪火相传，是我们这代人的历史使命。

其次，举办《长江/黄河与塞纳河和顿河/伏尔加河文艺对话-ADialogueAmongtheYangtze/theYellowRiverandtheSeiner,theDonandtheVolgaRiver》，旨在推动我国同上述相关国家在文艺领域的交流互鉴，并以此带动旅游业的发展。众所周知，法国和俄罗斯均为文学暨文艺大国和强国。它们的近现代文学艺术令世人瞩目，萨纳河和伏尔加河及其支流，在各自文艺发展中发挥了重要作用。可以说，两国的文学艺术离不开河流，河流又催生各自优秀的文学艺术。同样，中国的黄河与长江及其支流也生发出许多文艺作品：《诗经》与黄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，《楚辞》与长江及其支流也难解难分。黄河有着许多古老的传说，黄河催生了当代的《黄河大合唱》《黄河协奏曲》和大量诗歌及其它文艺作品。《静静的顿河》和《伏尔加河的纤夫》等文艺作品，在中国无人不晓。法国印象派画家离不开塞纳河畔，许多文学大家也与塞纳河不无关系。这些均为我开展中法俄大河之间的对话奠定了“物质基础”。

第三，举办《世界大山神话与传说论坛-AnInternationalSymposiumontheMythologyandLegendaryTalesofMountains》，邀请大山神话传说丰富的国家和地区的专家与学者参加，如奥林匹斯山、阿尔卑斯山、比利牛斯山、大高加索山、乞力马扎罗山、富士山、落基山和安第斯山的专家学者等与会；当然，作为东道主中国的“五岳”，尤其“五岳之首”的泰山，以及黄山、九华山、峨眉山和武夷山等的专家学者出席，宾主共话各自的神话传说，开展交流活动；会后出版故事集、论文集并开发相关衍生产品。

此外，还可以举办《中外山川写生/采风对话》。组织国内的，或邀请国外的艺术家，到对方国家写生/采风或写作等，并适时举办展览或出版作品集，以此增进我同上述国家文艺工作者之间的交流互动，增进我同上述国家和人民的友好关系。

上述项目及相似的内容可以做成《中外山川对话系列》，进而形成文旅交流名牌。根据我国的战略需求和客观情况，定期举办相关议题的对话。

举行山川对话应注意的几个问题

为确保上述活动取得圆满成功，必须对拟将举办的交流与对话做好充分论证、可行性研究和必要的准备。做到防患于未然。

首先，要处理好一山、一河由两国或多国共有的问题；竭力避免由此产生的山川所属权之争；要强调对话与合作，淡化矛盾与纷争。

其次，既要坚持“以我为主”原则，又要避免“一枝独秀”现象，更不要“唱独角戏”；要强调双赢、共赢，从而达到相互学习、优势互补、相互借鉴、共同提高的目的。

第三，要注意防止把“论坛”和“对话会”办成“旅游推介会”；要把重心放在文化暨文艺的交流互鉴上，通过文艺交流互动提升与彰显山川的文化内涵，从而加速文旅融合，推动旅游业的发展和旅游档次的进一步提升。

遭受过新冠病毒肆虐的世界各国人民渴望交流互动、需要交流互动，需要用壮美的山川与大爱来愈合伤口。作为一个负责任的世界大国，中国有必要也有能力在后疫情时代的人类社会与文化发展中，发挥出更大、更好、更强的领头羊的作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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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中国人习惯称“四大文明古国”，即巴比伦文明、埃及文明、印度文明和中华文明。在学术界和西方通常称“五大文明古国”，即在“四大文明古国”中加上古希腊。此处从学术界的说法。

[2]双关语，既指阿帕拉契山，也指美国作曲家科普兰的同名音乐作品。

[3]双关语，既指非洲乞力马扎罗山，也指海明威的同名小说。

[4]双关语，既指俄罗斯顿河又指俄罗斯作家肖洛霍夫的同名小说。

[5]台伯河流经意大利罗马市；狼为古罗马市民的图腾。

[6]双关语，既指伏尔加河，又指俄罗斯画家列维坦的同名绘画作品。

[7]双关语，既指美国的密西西比河，又指美国作家马克吐温的同名小说。

[8]双关语，既指埃及尼罗河，又指同名电影《尼罗河上的惨案》。

[9]引自《中国文化导论》（修订本），钱穆著，台湾商务印书馆发行，年出版七刷，第2-3页。

[10]出处同上。

（作者系原文化部驻外文化参赞、现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暨国家对外文化交流研究基地特聘专家）